第12章

“我倒把这件事忘了,不过顾先生,比起频繁更换心理医生,配合同一个医生

对你的病情会更有效。”顾倾淮拒绝得爽快:“不必了。”直到电话里的忙音消失,孟时雨仍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,除了空调排气的

细微声,房间内安静得可怕。良久,砰的一声,她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。这头,挂了电话的顾倾淮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。屋外是艳阳天,厚重的窗帘却将光线全部阻挡,只有墙上一盏壁灯,融融

洒下昏黄的光。顾倾淮站在嵌墙式的保险柜跟前,柜门半开,他正捧着一份文

件在看。灯光落在A4纸张上,依稀能看清那一列列名单。——舒静,女,26岁,未婚,育有一子,足两月。——杨琳,女,30岁,已婚,有一子,五岁。——关青岩,女,68岁,丧偶独居。 ……他合上了文件。将文件放回保险箱时,下面的物件被推动露出一角。他手指僵了僵,良

久,将放在最底下露了半个角的照片抽出来一些。

入目是黄土、车轮,随着照片被抽出,一排沾满黄土的鞋子和裤腿映入视线,再往上,是一条条站得东倒西歪的双腿,从站姿几乎都能看出他们拍照时的玩闹。

抽到一半,顾倾淮猛地将照片塞回去,砰的一声锁上了保险柜。

自从连棠酒店重新开业后,就有记者爆出是宋潇寒亲自选中林深的画,外界对于遍布连棠酒店几十层楼的画作突然就感兴趣起来。孟时雨说过,若是外界知道林深的画被宋潇寒欣赏,身价不知道会翻几倍。金棕打电话告诉她,不少媒体都想要采访这位被宋总赏识的新锐画家,甚

至还有两个画展从酒店借了几幅画去展览。林深顿时有些紧张:“我不想接触媒体。”金棕宽慰道:“宋总知道你不喜欢,就帮你把采访推了。”那个表面上冷冰冰的人,每次的举动却都让人感觉格外温暖。在这件事的影响下,不久之后,林深居然收到了槐安大学百年校庆的名人

邀请函。槐大建校百年,是槐安市第一学府,槐安不少鼎鼎大名的成功人士都

毕业于槐大。借着宋潇寒这股东风,自己居然也上了名人榜。

林深有点啼笑皆非,她对于大学四年的印象并不深,她不住校,独来独往,没有孟时雨的心理治疗,能否完成学业都是问题,毕业之后便再没有跟之前的同学联系。

这次的校庆邀请,按理说她应该到场,但那样人员密集的场合,对她来说又是不小的挑战。纠结再三,她决定先上网查查校庆的规模。

打开电脑,一周情侣的图标安静地躺在桌面上,自从任务结束,它再也没有自动开启过,林深盯着那个粉色的LOGO看了会儿,反应过来时已经点开了系统。

音响叮的一声,吓得她一抖。“欢迎你再次回到一周情侣,你有一条新的留言可以查收。”留言?她迟疑地点开闪烁的小信箱,看见屏幕上的文字:虽然你可能不会

再看见这条留言,但如果你需要,我随时都在。后面是一串电话号码。留言时间是恋爱活动结束的那一天。如果她没有主动进入系统,她永远也不会收到这条留言,永远也不会知

道,在她不知道的地方,还有他留的一方温柔。

真是奇怪,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,竟然让她觉得温暖。沉默良久,林深拿起手机输入短信,内容删删减减,最后只写了两个字:

“抱歉!”片刻之后,手机振动,收到他的回复:“小鹿?”他认出了她,林深莫名觉得开心,缓缓打字:“嗯,我刚看见你留给我的

消息。”他应该是笑了吧,字里行间都透着愉悦:“我很高兴你愿意联系我,这说

明在你心中,我不是坏人。”林深失笑:“怎么会?”“因为警惕而拒绝见面,这个理由我是能接受的。”林深顿了顿,打字的手指有些僵:“我只是不太擅长……”她思考了一

下,用了“与人交流”这个词。他没有追问,这是他一贯恰到好处的教养,转了话题问她:“你找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?”林深迟疑片刻,将学校邀请自己参加校庆的事告诉了他,她没有提及自己的社交恐惧症,只是说不擅长处理这种场合。他回复得很快:“你想不想去?”

林深也回复得很快:“不想。”

那边顿了顿:“小鹿,如果你真的不想去,你不会如此纠结,甚至于向我寻求意见。”

是这样吗?对于那样热烈的场合,承载学校荣誉与同窗再会的盛况,她竟然是期待的吗?

“摒弃外部那些干扰因素,遵从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,很多时候,你会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难办。”

良久,林深缓缓回复:“知道了,谢谢你!”

而他的回答一如既往:“乐意为你效劳。”

手机屏幕在阳光中缓缓暗下去。会议室寂静无声,站在投影仪前汇报工作的年轻员工有些手足无措,尴尬地看着旁边突然埋下头玩手机的顾总。

他握着手机转了个圈,唇角有一丝莫名的笑,低语道:“槐大校庆。”话音落,又抬头看看周围全都注视着自己的员工,唇角笑意扩大:“刚才讲到哪儿了?继续。”

年轻员工如获大赦,指着PPT:“顾总,我刚才讲到这一批产品所占的市场份额……”

到了校庆那一天,林深一起床就发现自己前两天被空调吹出来的风寒又严重了。嗓子疼得厉害,她煮了点姜汤就着早饭吃下,赶到学校时,是上午十点。

校门口已经挂满了横幅,学府路上人头攒动,比每年新生报到还要热闹。再次踏上这条曾经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的银杏大道,竟有几分热切。

刚入大学时,她的症状较如今严重许多,那时候简直是数着分秒度日,日夜盼望早日毕业离开这里,回到安静的独居生活。可如今真的毕业了,偶尔回想起大学时光,竟也会遗憾没有参加过社团、没有体验过宿舍,缺失了这些,好像连大学都变得不完整。

美术系教学楼在她毕业后翻修过,外围用了红色的砖墙铺饰,曾经狭隘的入口也改成了四扇大玻璃门,映着阳光照耀着宽阔的作品陈设大厅。

林深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画,摆在最显眼的位置,旁边的介绍牌上贴了她的毕业照,下面几行小字介绍了她的个人信息。

作品前站了个人正在参观,纯色休闲装将后背衬得修长,林深从他身边经过时,他正拿出手机对着她的画拍照。

他喜欢自己的画?